他说：“爹、娘，军队有军队的纪律，报馆也有报馆的规章，是不能随意违反的。”
老夫人说：“报馆能有什么样的规章？我看就是扣了你的薪水最大了，不要它就是了。”
好象也就是这样。
黄麒麟说：“娘，这是诚信的问题，我与报馆签了契约至少要做满三年记者的，这违了约便是失信于人，不好的。”
老夫人说：“违约便按违约来。你同报馆的契约怎样写的？我想也是罚金这样的。便交予它，就算按契约来了。”
黄麒麟说：“那我也得去上海，交了这罚金才行啊。”
老夫人说：“你难道在上海就没有个熟人朋友。托个人将这事办了就行了。”
黄麒麟哭笑不得，没想到娘给自己竟想得这样“周全”。
他决定用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的方法。说：“娘，交罚金是惩罚，等于是失信受了罚。 我小时候您常教我，出于善心撒个小谎可以允许，但是万不可失信于人；现在您这不是要让我失信吗？”
哪知老夫人这回在此事上是“蛮不讲理”。说道：“两权相较取其轻。性命交关的事情，岂可计较毁了份纸坏了片瓦之事。要是固执于教条，岂不是太死板了。”
黄老爷其实并没有定要儿子留在家里的想法。家乡也并非安全之地。只不过是人之常情，在眼前父母能看见，就觉得心安一些罢了；相较而下，倒是租界是安全的。
他说：“麒麟，要是你能留下来也好，可以住家里，我也可以在西边宅地上为你另盖一座院子。”
留下来是万不可能的。这会儿只有他们一家三口，黄麒麟说：“爹、娘，我其实也是为重庆的国民政府做一点儿事情，在报纸上写一写宣传抗日的文章之类。所以我不能弃工作于不顾，回家安享清平的。”
老夫人一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，急了，刚想说话，被黄老爷伸手制止了，他问：“麒麟，这次你回来，能呆多少时间？”
“爹，能在家一个月。”
黄老爷：“那这样。咱们现在不要为这事争执了——”
他又看着夫人：“麒麟回来了，咱们全家人在一起好好享一下天伦，这事留待过些日子再定不迟。”
黄麒麟也愿意这样。对老夫人说道：“娘，你看我刚回来，没高兴一会儿，就又为这事争论不休；爹说得对，这事就留待我临走前再定吧？”
他是看出爹这方面不似娘那样毫无转寰余地，可以后面私下单独做一做爹的工作。
老夫人不说话了。但看得出来，在听了小儿说还做抗日的宣传心里很是担心。想把这事儿很快定下来。
黄麒麟心里还有些奇怪。这次回来才知道嫂子又生了个女孩，爹却没有催提自己结婚的事情。
他主动提起，笑着问：“爹，这次我回来你怎么不提催我结婚的事情了？”
黄老爷笑着说：“是你娘刚讲得那句话，两权相较取其轻，你在上海无音讯、担心你的安危，现在回来一颗心才放下，哪还顾得上提那件事情。”
黄麒麟说：“爹、娘，我现在已经结婚了。只是国乱之际。未能给二老禀报、行人伦之礼，还请你们谅解。”
他是想让爹娘高兴。果然听了这话黄老爷、老夫人表情转为惊喜。
黄老爷笑着说：“成亲就好。兵慌马乱，讲究不了那么多，待以后你带佳妇回来，我与你们补办一场待亲宴。”
老夫人急不可待地问：“麒麟，可是你那年寄相片回来的女子？”
黄麒麟知是说的丁燕语，心里不由又泛起淡淡的酸痛来。他本就想先不与爹娘说是与罗曼结婚，待以后罗曼做通了她家人的工作，自己再祥告知爹娘。现在便顺坡而下，说：“是她。”
黄老爷奇怪：“那你这次怎么不将她带回来？”
“噢，她也有工作要忙的。”黄麒麟说：“再说回来一路皆是敌占区，我不明情况。所以没有带她。”
“噢，这样。”黄老爷理解地点点头。
有好些话黄麒麟是想问的，而有件事更是他不得不问。他小心地道：“爹，你怎么当了日伪政府的乡长？”
卧室门虽然闭着，黄老爷还是不由地看了那边一眼。他轻叹了一声，说：“非是我要当这个乡长，东南乡要推选乡长，有人图名图好办事是想当的，我是只想象以前一样只做个乡绅、管理好家里就好；推选时，几个被提名的乡绅一票当五票计一‘正’，保长一票做三票，甲长一票为一票。我是将我那一票投与了另一乡绅，但唱票时还是以头票被选——”
黄麒麟点了点头。
他问：“爹，那日本人现在占领了这里，做为乡长您主要做些什么事情呢？”
黄老爷说：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。主要是完成了征粮征税的事情就好了。我平常也少去乡公所的，也不要补贴，接发传达文件、下去催收等一些事情我都是交由里面几个人去做的。”
看来日本人也是觉得这种联保法好管理，也是沿用了这种制度。
虽然爹做事很谨慎，为儿的却不放心。黄麒麟心有担忧地说：“爹，您平常行事还是要小心再小心。不要给您招来什么灾祸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行事已够谨慎，可这乱世有此状况还是不可免的。”黄老爷说：“几个月张天佐的手下人就来找过我买过粮。我悄悄给他了一些——”
黄麒麟问道：“张天佐是谁？”
“噢，这张天佐是那个‘抗日野县长’。”黄老爷这才想起了儿子并不知道昌乐县这里面的事情，说道：“日本人来昌乐县的时候——”
老夫人拉了一把黄老爷、打断他的话说：“这些惊惊怕怕的事情你知道就行了。儿子是做文职事的，说给他，哪经历过这些。平让他受些担心而已。”
黄老爷就住了口。
黄麒麟笑着说：“娘、爹，儿都多大了，就算出不了力。出个主意也是可以的。”
黄老爷也说：“是啊夫人，麒麟也大了，现在都成了家，以后要立业，也要让他懂些事情。再说这是在家里，就咱们三口，不要紧的。”
黄老爷便给儿子讲了日本人来后昌乐县发生的一些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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